杭州青芝塢,溪流潺潺,山徑曲折。
得益于西湖山水的滋養,這里所植梅花五千余株,
數量之大,品種之多,堪稱杭城之最。
靈峰探梅
文/康霞
“馨香幾許芳心動,直上靈峰睹玉容”。早就想去靈峰看梅,囿于近幾年疫情反反復復,遲遲不得成行。上周六,杭城同學發來邀約,說靈峰的梅開了,要不約一個?群里女同學立馬響應,可惜個個路盲,由著導航指揮來指揮去,足足折騰了2個多小時方才到達。人工智能這東西,有時候也并不見得全靠譜,越是過分依賴越會被束縛了手腳,反倒成了被擺布的木偶。好在一路上大家有說有笑的,倒也不覺得焦躁。
杭州青芝塢,一個充滿詩意的山谷里,溪流潺潺,山徑曲折。得益于西湖山水的滋養,這里所植梅花五千余株,數量之大,品種之多,堪稱杭城之最?;ㄩ_時節,“十里梅花香雪海”,一派熱鬧繽紛。
賞梅、尋梅、詠梅、畫梅自古為文人的一大雅事。蘇東坡當年被貶杭州任職,多虧了西湖一帶的梅花,解了他的寂寞空虛冷。“江南無所有,聊贈一枝春。”老蘇乃性情中人,見到江南初開的梅花,觸景生情,自然也會像陸凱一樣,托人帶一枝給遠方的友人,以示報春。泛舟西湖,雋秀的山水給了他無盡的靈感,他也賦予了西湖靈性。“水光瀲滟晴方好,山色空蒙雨亦奇。欲把西湖比西子,濃妝淡抹總相宜”,在這濃妝淡抹中自然少不了梅花的點綴。“玉骨那愁瘴霧,冰姿自有仙風”“春來幽谷水潺潺,的皪梅花草棘間”……老蘇對梅花的鐘愛,全部融進了詩里,至今讀來仍有“斯人已逝,梅花依舊”的感覺。
如果說探梅尋梅是一種意趣,那么詠梅畫梅便是一種雅趣了。可以想見:白雪皚皚中,一株紅梅將露未露,馨香時有傳來,然一番尋找,卻未見其身,“人在梅中繞,梅在枝頭笑”,那種“捉迷藏”式的意趣,自是讓人癡迷流連。而楊萬里的“高枝探梅“又別有一番意趣,“山間幽步不勝奇,正是深寒淺暮時。一樹梅花開一朵,惱人偏在最高枝。”詩與畫本來就是一對并蒂蓮,組合起來才叫一個完美。清人楊振藩作《靈峰探梅圖》,翁同龢提詩:“蕭蕭寥寥咸豐春,落落莫莫靈峰人。探梅再游常事耳,傷哉浩劫滄江瀕”,如此詩畫合一,直接把靈峰梅花送上了熱搜榜,自此名聲大噪。
我素來不喜歡附庸風雅,對文人那一套又一概不通。但這并不妨礙我看花的興致,一直以為探梅就像品一道菜,需要耐著性子來,眼睛、鼻子、耳朵配合著層層遞進,方能得其本真,只聞不看或只看不聞,都不是真正的品評行家。而人太多,又容易走馬觀花,糟蹋了花的靈氣。
我們去的那天,靈峰山下人頭躦動,游客像是事先約好了一般,一窩蜂地往梅園趕,這多少讓我有點失望。好在同學也算個老杭州,熟門熟路,看別人往東我們往西,人家往北我們向南,錯開了人流高峰,倒也落得個清靜。
靈峰的梅布局很是隨意,大的足有碗口粗,小的細如竹竿,沒有統一的規格,想來這與后期不斷的“補植”有關吧。不同品種的梅分散于不同的坡地,東一棵西一棵,沒有成片的汪洋之勢,卻足夠讓人慢慢地賞。
紅梅雖已過了盛花期,枝頭謝的謝、開的開,熱鬧不減。一串串花枝旁逸斜出,倒映在一旁的溪流中,微風過處,花瓣飛揚,不偏不倚正好落入了水中,好一副“落花有意,流水無情”!樹下,幾個中年婦女身著旗袍,或用絲巾遮臉,或戴上墨鏡???,抑或扯著花枝擺poss,定格著“人面梅花相映紅”的瞬間。我們識趣地讓道,畢竟誰也不想打擾她們的興致。突然想起卞之琳在《斷章》里的句子,“你在橋上看風景,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”,此刻,她們不也成了別人眼中的風景?
循溪而上,一股濃香撲鼻而來,抬眼望去,是不起眼的綠萼梅開放了。綠中帶白、白中帶綠的淡雅顏色,花小而香,別有一番意韻。這倒是與梨花有著異曲同工之妙,“一樹梨花壓海棠”,在我看來,綠萼梅也足以壓倒周遭的紅梅與粉梅了。越往上走,香氣漸淡,坡上宮粉梅錯落有致,每間隔三四米一棵,足夠你360℃無死角地欣賞。每一朵花都有各自的特色,我喜歡從花香入手,辨其香斷其性,再觀其花色與花型,從遠近高低不同視角去看,便會發現同一種花也有各自不同之處,從正面看完美極致,而從側面看就未必??慈巳缈椿?,不能單從一個角度出發,刻意去放大缺點,而忽略了優點,都不可取,只有全面觀察方能知人善用、人盡其才。
靈峰探梅,妙就妙在一個“探”字,梅花再美,走馬觀花終究只是過了眼癮??赐钙鋬荣|,才能悟出一些真諦,常探常新。
康霞,就職于德清縣人民醫院門診部。喜歡散文寫作,作品散見于市縣各級報刊雜志?,F為湖州市作家協會會員。